大火過後的養生宮滿目瘡痍。

顧清淺還記得趙子在梅花嶺的地洞裏，著忽明忽暗的油燈給他們補衣裳；顧清淺還記得，在宮裏，軒閣院子中，趙子架著西洋鏡，在細細地做著衣裳……

從天亮到天黑。

趙子化為一黑土，一片灰。

百裏軒在那堆灰土前，默默地蹲了很久。

四殿下拉著百裏軒的手，怯生生地問：“三哥哥，銘兒是不是也是一只蟲子……”

顧清淺知道，四殿下也是！

蠱蟲侵占了他的身子，侵占了他的腦。

然而，百裏軒卻是不忍把他扔進那大火中……

一天一夜。

天翻地覆。

百裏軒讓侍衛們送太後和那些嬪妃回宮，讓還癱瘓在地的大臣們去太醫院。

嗯，讓太醫院的都給看看，再順便開點藥給他們壓驚。

皇上的屍首讓人給蓋起來，放進透明的棺材中。

密封，看守！

免得出現其他的意外。

朱真被匆匆召進來的時候，這裏已經結束。

好吧！中間，朱真被百裏軒派遣去前面守衛護衛了，顧清淺朝著百裏軒撲過去的那些事兒，他都不知道，只是，此時，看著顧清淺還好好的！

他也松了一口氣，便開始聽令點將，整理，善後。

這養生宮設的都是八卦迷魂陣，即使被燒毀，陣依然在，大家都還不敢貿然前進。

章女大夫唏噓著，在哪兒指點。

顧清淺這才發現，中間百裏軒還讓苗鳳出去一趟，把章女大夫接進來。

章女大夫其實不是中原人。

她是西域人。

風家血鴿原不是中原之物，風家就是擅長於養蠱的風家，血鴿是從西域引進，再用風家血脈來養。

風家那個血鴿是從西域引進。

這西域引進就是章女大夫帶過來的。

不但這血鴿是章女大夫帶過來給風家飼養，就是那迷魂八卦陣也是章女大夫教給風家的。

所以，章女大夫雖然在黃三裏外，但是，還是知道一些皇宮裏養生宮的事兒的。

現在章女大夫瞧著這一切，很內疚！

雖然蠱蟲不是她所為，也和她無關，但是，她以前飼養血鴿，教迷魂八卦陣也算是助紂為虐了！

章女大夫說，她來中原，先前是住過風家，所以，才會教他們飼養血鴿和迷魂八卦陣的。

章女大夫以前覺得，這一切與她無關，她只要不參與就好，現在才知道，原來，看到這一切，還會內疚和負罪感的！

“章女阿姨，那血鴿還在嗎？”顧清淺問。

顧清淺可是記得，章女大夫那時候說的是——“六月兇，宮廷變，血鴿顯”

現在六月，兇險過了，宮廷也大變了，這血鴿……

“都不知道被誰砸死在血池裏了！”章女大夫欣慰地道。

“砸死？”

“對啊！血鴿是捏不死，殺不了，但是，在飼養過程，沒有足夠的純鮮血飼養，那麽，就會悄然死去！”章女大夫感嘆地道，“那時，我們飼養都是用動物的血……我們也只是為了對付那些兇猛的動物……”章女大夫喃喃。

西域不比中原地大物博，物質豐富。

西域飛蟻走獸都是兇猛和毒狠，所以，他們都常常養血鴿來滅絕一兩種猛獸和毒蟲。

現在，帶入中原，結果成了爭鬥的犧牲品。

“血鴿便不是好生養的！嬌貴著呢！所以，都死了……”

不然，這就漫天地的血鴿了！

顧清淺聽到這兒，才把心口松開。

死了就好！

百裏軒問章女大夫，這被侵蝕，還能不能救？

顧清淺知道這事兒，大約也是想救他那個弟弟四殿下的吧！

風家大半都犧牲了！只有風清瑤還活著。

顧清淺並沒有去見她。

她覺得自己見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，還有，她現在很累。

百裏軒讓她去休息，顧清淺回頭的時候，百裏軒還在忙。

他大約是好幾天沒有合眼了吧？

當然，顧清淺覺得就是自己在，也幫不上什麽忙，便真的去軒閣休息了。

沒有趙子的軒閣，空蕩蕩的！

顧清淺也沒有敢去翻趙子的房間，以及看那兩箱孩子的衣裳。

顧清淺半夜醒來的時候，她看到了百裏軒躺在她身旁，而且還在睡夢中哭，顧清淺抱了抱百裏軒，百裏軒回頭把她緊緊摟住，勒著她有些難受……

顧清淺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又睡過去的，她醒來的時候，天已經大亮，問了守在門外的侍女，侍女說，昨晚三殿下在書房裏睡下了。

看來，她昨晚是做夢了。

養生宮清理，政權更替，都需要時間，需要忙碌。

百裏軒幾乎是神龍不見蛇尾，一天到晚看不見。

百裏軒很忙碌，連同朱真也是，顧清淺沒有事可做。

她什麽忙也幫不上。

百裏軒問她要不要去陪太後聊聊天，顧清淺拒絕了。

她和百裏軒的沖突發生在第二天的晚上。

前庭怎麽樣，顧清淺不知道，但是，那天傍晚，四殿下抱著一床被子怯生生地來軒閣，說，他害怕，他想跟他三哥哥住在一起。

“你三哥哥住一起？你不會是想讓蠱蟲吃了你三哥哥吧？”顧清淺拍拍四殿下的腦袋，譏嘲道。

顧清淺覺得自己一直對四殿下沒有好感，那種厭惡好像從骨子裏帶來。

“我才不會吃了我的哥哥，倒是你這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女人，還想過病給我哥哥？”

四殿下這話一落，顧清淺一巴掌便甩了過去。

“四殿下，說話放尊重一點！”顧清淺正色地道，“你假如目無尊長，敢侮辱人，我會把你扔進火堆裏的！”

“你想燒我？”東方銘瞪顧清淺，“你一個賤女人也想燒我？”

“啪”顧清淺一巴掌又甩了過去。

“四殿下，你這只蟲子，最好不要惹怒我，不然我就燒你沒有商量！誰也攔不住！”

“你打我？你一個平民既然敢打我？”東方銘捂著臉蛋哭了，淚水漣漣，“你要燒我？你一個平民有什麽權利燒我？”

此時，是在軒閣的小庭院外，這裏沒有人來往，侍衛沒有，宮女也沒有。

好吧！就是這樣，顧清淺才敢放心打！

不然，一個皇子再對你不敬，人家也是皇子，你也不能對人家怎麽著……

唉！權貴就這樣好！

顧清淺剛剛這樣嘆完，擡頭就看到百裏軒陰晴不定地望向她……

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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